当然在此笔者并非为吕蓓卡的放荡行为做辩解,她确实有她自私自立的方面,也有其婚后不合乎资产阶级道德的行为。但究竟是什么促成她这样的呢?她是天生就放荡成性,还是后天的什么因素造成的呢?再有她和多个男性有暧昧关系也只是迈克西姆的一面之词,尽管她每周都会去伦敦,究竟去干什么,迈克西姆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也只是他的猜想。也许她的这一行为只是对某种不可得知的真相的抗议。即使她真的是去会她的情人,也有可能是去会他的唯一的情人:青梅竹马的表兄费弗尔。这一点可以从费弗尔的话得到些许证明,“吕蓓卡同我时作时辍一起生活了多年”,[18](P374)“她不是常常在夜里沿着小径,穿过树林,到海滩上同我幽会吗?……她不是在伦敦跟我一起度周末吗?”[19](P374)她患癌之事只想告知费弗尔,就连她最信任依恋的丹弗斯太太都没有告诉。丹弗斯太太也曾说过:“实话对你说吧,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对呢,她和杰克先生。他们把他送进海军,他受不了军纪的约束,那也难怪嘛。他也像我这位小姐一样,精力过人,哪能俯首听命于他人。”既然迈克西姆控诉吕蓓卡有诸多情人,为什么他惟独对费弗尔表现得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甚至要拿枪去威胁他们。他是否真的是在嫉妒呢?
要回答上文提及的种种问题,我们得先来看看文中唯一的男主人公的人格特征。文中迈克西姆是个典型的英国贵族资产阶级的代表,拥有如仙境般的曼陀丽庄园,很是绅士,但这也注定了他的那种传统的男权思想。他在妻子刚刚去世就出去旅行,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居然还和有“家庭天使”气质的“我”约会,更甚者是很快向“我”求婚。他的求婚很是随意:一边吃早餐一边求婚。他这种随意求婚方式不能不说与“我”的身份地位毫无关系。假设他的求婚对象是身份高贵的小姐,方式一定不一样,这一点也从侧面体现出他那种传统的贵族思想。他求婚的方式以及后来对“我”的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足以说明他只是想借助“我”来抚平他心中的恐慌,而且只是把“我”当成他的附属物,因为“我”不像吕蓓卡那样有叛逆性格,“我”温顺、贤惠、善良、无知、笨拙,是男权社会淑女标准的典范。
在迈克西姆向我求婚以后,我就像灰姑娘一样憧憬着幸福浪漫的婚礼,而他一句“那样的婚礼我以前曾行过了”就使得“我”的美梦破灭了,而我还得装着无所谓的样子来告诉他“我不喜欢那一套”,迈克西姆根本没站在“我”的立场替我着想,而且文中多处“我”把自己比喻成迈克西姆的杰斯珀---那只家里顺从的宠物狗,“当他记起我在一边时,他就拍拍我,我也就高兴了,往他身边更挨紧些。他喜欢我与我喜欢杰斯珀一模一样。”[20](P108)文中的那个可恶富婆范.霍珀夫人在得知他们要结婚后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当然啦,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娶你。你不会自欺欺人地以为他爱着你吧!实际情况是一幢空房子弄得他神经受不了了,简直要把他逼疯。你进房间之前他差不多承认了这一点。要他一个人在那儿生活下去,他硬是受不了……”[21](P65)或许她并没有在凭空捏造,婚后的种种迹象表明迈克西姆真的不怎么在乎“我”,他对“我”的忽视处处可见。迈克西姆几乎不注意我穿什么,发型如何。在“我”为他做了新发型时,他居然一点都没觉察出来。在刚到曼陀丽庄园时,他就不顾我的感受而把我一个人丢下去忙他的生意。这样就更加让人怀疑他娶“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在向周围的人炫耀:看,没有了吕蓓卡,我一样过得很好!“我曼陀丽庄园考虑得太多了,”他曾向“我”承认,“老是把曼陀丽庄园放在了第一位,置于一切之上。这种畸形的感情不会有好结果,教堂里做礼拜谁也不提倡这种感情。”从迈克西姆的这段自白可知他对于曼陀丽庄园的爱远远胜过他对亲人、妻子和朋友的爱。而我们能得出的唯一结论也就是迈克西姆是男权社会典型的贵族代表。
那么我们是否能做这样的猜测:迈克西姆一开始娶吕蓓卡只是看好她的教养、头脑也及美貌,认为吕蓓卡所具有的这些东西与他眼中神圣的曼陀丽庄园很相配,他娶她主要是因为吕蓓卡能使曼陀丽庄园显得更加辉煌。吕蓓卡只是装饰曼陀丽庄园的一个花瓶而已。所以他用金钱利诱吕蓓卡的父亲而她父亲又挡不住这样的金钱诱惑,于是一对青梅竹马被残酷的现实活活拆散,吕蓓卡不得不下嫁迈克西姆,接受这样的婚姻安排。而当具有反叛性格的吕蓓卡得知这样一个事实时,她的反映可想而知,发觉自己居然作为一个物品来进行交换和使用,她再也无法忍受而开始了对男权社会的反抗。于是她变得放荡不羁,用各种行为方式来抵制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她也要做男人们做的事:在外面找情人;善于交际;渴望统治;蔑视受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吕蓓卡结婚伊始便向迈克西姆提出要求:二人只维持表面上的夫妻关系,私下里却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她知道,尽管这样做会招致丈夫的不满和怨恨,但他还是会接受自己的条件---因为“离婚”对于他这样一个“循规蹈矩”的上等人来说是有碍尊严的事情,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会勉强维持这场婚姻。吕蓓卡正是看清了迈克西姆的这种心理,她才能够不受丈夫和婚姻的羁绊,活得随心所欲、恣意任为。表面上看,这是她对自己所不爱的、身为“上等人”的丈夫的一种反抗和抛弃,而在深层意义上,她却是在以不忠和欺骗的方式来应对男权制家庭中男性对女性的虚伪和压制。因此,她是以自己的方式,对男权社会作出了一种公然的挑战。
四.结语
男性文化制定了判定女性品德的标准,男人用自己的价值标准和审美理想来衡量女人。女人要守妇道,按淑女标准行事,要为男人和家庭作出牺牲。男人们需要的是“家庭天使”的形象。在男子中心社会,男性放荡可以得到宽容,而女性稍显轻浮便受到严厉指责或是严厉惩罚。正如谭正璧先生说得好,“总之,在男性中心的宗法社会之内,女性生活处处受男性的操纵、压迫、欺骗藐视而她们也有投降也有反抗;投降者被誉为‘贞女’‘良妻’,反抗者被骂为‘淫妇’‘妒妇’;而最后,投降者只能忍受苟延度日,反抗者到底只有个失败!”[22]吕蓓卡有强烈的自主意识和自立性格,不愿受制于男性,同男性权威进行顽强的抗争,他被代表男权制度的迈克西姆视为“淫妇”、“妒妇”。在男权制度的规约下,男性权威是不容挑战的,从之前的分析来看,作者达伏妮•杜穆里埃尽管作为女性作家,但她的“作者焦虑”使得她仍然按照男权制度的标准来塑造女性,所以吕蓓卡最终是个失败者,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得了癌症。
然而,与此同时,吕蓓卡又是女作家对父权传统之反抗的象征性表现,不仅是虚构的人物,而且也是作家自身的双重性表现,是她愤怒与焦虑的压抑,正是通过这一双重性的暴力的女性形象,女作家实现了她逃离男性之家和男性文本的愤怒的欲望。在小说中吕蓓卡虽然没有话语权,但作者却为她塑造一个代言人丹弗斯太太,通过她来对男权社会提出控诉。“她绝对不是那号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角色,‘我要看着他们在地狱受苦,丹尼,’她常对我这么说,‘我要看着他们先进地狱去’,……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也不怕。她有着男子的胆略和精力。”[23](P265)“她谁都不爱,她鄙夷所有的男人。”[24](P374)她在用另外的方式嘲弄这个男权社会,她在奋力抗争,即使在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时,她还在想尽办法惩罚虚伪的迈克西姆,表面虽然以失败告终,因为吕蓓卡的死因并没有由自杀变为实际的他杀,但通过“我”对后来“我”和迈克西姆的生活的描述来看,他将永远摆脱不了吕蓓卡这一阴影而度过其余生。看似无人知晓的真相其实人人皆知,但人们似乎都屈从于这个男权社会而站在了迈克西姆这边。但是最后曼陀丽庄园被吕蓓卡的代言人丹弗斯太太所毁灭,却充分表现了吕蓓卡的愤怒以及体现出她的反抗精神。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了一朵带刺的玫瑰,叛逆的“家庭天使”,而并非“心肠狠毒的坏女人”
注释:
[ 1 ] 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M] . 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
[ 2 ] [ 14 ]陈晓兰. 女性主义批评与文学诠释[M] . 兰州: 敦煌文艺出版社, 1999.
[ 3 ] Sandra Gilbert and SusanGubar, The Mad Woman in the Attic New Haven: Tale U. Press,1979,P79
[ 4 ] [ 5 ] [ 6 ] [ 7 ] [ 8 ][ 9 ] [ 10 ] [ 11 ] [ 12 ] [ 13 ] [15] [ 16 ] [ 17 ] [ 18 ] [ 19 ] [ 20 ] [ 21 ] [ 23 ] [ 24]达芙妮·杜穆里埃. 蝴
蝶梦[Z ]. 林智玲, 程德译. 南京: 译林出版社, 1998.
[ 22 ] 谭正壁. 中国女性文学史[M] . 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
参考文献:
[ 1] 陈晓兰. 女性主义批评与文学诠释[M] . 兰州: 敦煌文艺出版社, 1999.
[ 2 ] 达芙妮.杜穆里埃. 蝴蝶梦[Z ]. 林智玲, 程德译. 南京: 译林出版社, 1998.
[ 3] 谭正壁. 中国女性文学史[M] . 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
[ 4] 朱刚. 二十世纪西方文论[M] .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 5 ] 林树明. 多维视野中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 .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 6 ] 周乐诗. 笔尖的舞蹈—女性文学和女性的批评策略[M] .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 7 ] 罗婷. 女性主义文学与欧美文学研究[M] . 北京:东方出版社,2002.
[ 8 ] 曹晓东.《蝴蝶梦》里女性形象评析 [J] . 社科纵横,2005. 2
[ 9 ] 许 绮. 被剥夺话语权的吕蓓卡——《蝴蝶梦》中吕蓓卡的形象分析
[J] . 韩山师范学院学报,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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