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萨斯说:“在这种情况下,这种过剩显然是普遍的而不是局部的。”[xii]“萨伊定理”的出现和它在成百年间被奉为信条,反映了第一次产业革命时期资本积累的客观需要,为资本主义初期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功不可没。在那种历史条件下,尽管马尔萨斯的批判意见有其正确性,但它不可能占上风。这是历史的选择。
马尔萨斯还进一步指出了否认普遍生产过剩危机可能性论的“基本错误”
第一,马尔萨斯认为,他们把商品看作仿佛是许许多多其相互关系应加以比较的数学数字或算学符号,而不是必须与消费者的人数和欲望联系起来看的消费品。这就是说,他们总是假定需求没有变化,只去比较商品中耗费的劳动量,以为只要商品中耗费的劳动量相等,便可以实现等价交换。在马尔萨斯看来,这种看法是很片面的。因为如果考虑到消费者人数及其欲望的变化,则不能仅仅根据其中的劳动量就断定一定可以实现等价交换,一旦需求不足,以劳动计算的商品价值就会大大下降,以致同一产品尽管耗费的劳动量相等,却不再能换取同一数量的劳动,甚至危及利润,这样以来积累的动机和能力就会受到极大的阻碍。
马尔萨斯还指出,他们对有效需求的看法也是很片面的,即以为一种商品能够交换另一种耗费了等量劳动的商品,就算是有效的需求了。但是,如果把供求关系变化对商品交换的影响考虑在内,需求是否有效就会复杂得多。他说,尽管每种商品都可能耗费了等量劳动,而且在交换中也可能恰好相等,也就是说,它们之间按照劳动计算的比例关系没有改变,可是这些商品为什么不能那样地丰裕,以致不能换取多于它们所耗费的劳动呢?也就是说,为什么不会丰裕到不能产生利润的程度呢?在这种情况下,这种需求还算不算有效呢?这种需求还会促进商品的继续生产吗?肯定不会。这就说明离开供求关系,单以劳动来衡量需求是否有效是不行的。应该说,马尔萨斯正确地指出了李嘉图否认普遍生产或资本过剩的原因之一,在于后者坚持其片面的劳动价值原理,忽视市场需求也是商品交换和价值决定的决定因素。
第二,马尔萨斯认为,他们否认普遍生产过剩可能性的另一种基本错误是:“他们不考虑人类天性中像懒惰或贪图安逸这种非常普遍的和重要的因素的影响。”[xiii]他们假定人们总是喜爱奢侈品和不喜爱怠惰偷安,又认为相当部分的利润都会被企业家作为收入而消费掉。所以李嘉图才会说,当一向相互交换必需品的一些农场主和一些工厂主的生产能力骤然增加、还能够生产奢侈品时,他们相互之间的需求不会发生问题,因为他们能像过去交换必需品一样,相互交换奢侈品。可是,马尔萨斯说:“人类社会的历史充分表明,对日用品和奢侈品的有效嗜好(就是,能够适当地刺激勤勉努力的那种嗜好),不是需要的嗜好就立刻就有,而是必须慢慢地养成。认为人类当然会按他们的生产和消费的能力来进行生产和消费,永远不会贪图安逸而不爱勤劳的报酬,这种见解是极其错误的。”[xiv]
马尔萨斯的本意在于说明有效需求可能因为贪图安逸等消极因素而不足,从而导致资本或生产过剩,这种情况可能存在,但是把少数人的不良习性作为论证需求不足的理由显得十分牵强。勤劳是广大劳动者的天性,不断追求新的满足也是人类的天性,这种天性是推动人类社会前进的强大动力,以少数人的懈怠说明需求可能不足是缺乏说服力的。
第三,马尔萨斯不无根据地指出,李嘉图等人更严重的错误,“在于认为积累能够保证需求;或者说,目的在于节约的那些人所雇用的工人的消费会造成一种足以促使产品不断增长的有效需求”。[xv]马尔萨斯认为:“如果说,对消费的充分热情可以完全维持供给和需求间的适当比例,不管生产的能力怎样;那么,似乎同样可以说,对积累的异常热情必然会使商品的供给超过这种社会的结构和习惯所能容许的有利的消费的程度。”[xvi]在马尔萨斯看来,资本积累推进到一定程度,由于减少了对产品的有效需求,就一定会使劳动者失业。他认为,没有一个国家可能通过长期缩减消费来积累资本而成为富国,因为这样的积累超过了供给产品有效需求所需要的程度,其中一部分很快就会丧失它的作用和价值,不再具有财富的特性。他还认为,在人口和资本增加以前,必须先有对商品的有效需求,即那些能够并愿意为它们支付一个适当价格的人的需求。为了谋求财富的持续增加,而继续把收入转化为资本,同时对资本所生产的产品却没有足够的需求,那是徒劳无益的。有效需求不足,资本积累便会造成普遍生产过剩。
马尔萨斯批判萨伊定理并肯定一般生产过剩危机可能性的初衷,是为论证有必要存在一种只消费不生产的阶级,为土地贵族阶级利益立论,他为此受到代表产业资产阶级利益的李嘉图的批判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令李嘉图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的是,他所钟爱的资本主义自由竞争制度在比较顺利地运行了百多年之后,在20世纪20-30年代却导致了规模空前的生产长期停滞和大量失业。历史似乎发展到了一个转折点,李嘉图所深信的“生产给产品创造需求”的萨伊定理失去了光辉,而马尔萨斯屡遭批判的需求不足原理却成了经济学的新宠,并且成为凯恩斯经济学所代表的新的国家干预主义学说的先声,这就是历史的辩证法。
[i]李嘉图:《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商务印书馆,1972年,第341页。
[ii]凯恩斯著刘玉波等译:《凯恩斯文集·精英的集会》,江苏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83页。
[iii]马尔萨斯著、丁伟译:《人口原理》菁华彩图珍藏本(“在第二版基础上精编而成”),敦煌文艺出版社2007年,第12页。
[iv]转引自:凯恩斯著刘玉波等译:《凯恩斯文集·精英的集会》,江苏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86-87页。
[v]马尔萨斯著、丁伟译:《人口原理》菁华彩图珍藏本(“在第二版基础上精编而成”),敦煌文艺出版社2007年,第382页。
[vi]同上书,第386页。
[vii]同上书,第387页。
[viii]马尔萨斯:《政治经济学原理》,商务印书馆,1962年,第261页。
[ix]同上。
[x]同上。
[xi]同上书,第262页。
[xii]同上。
[xiii]同上书,第265页。
[xiv]同上书,第266页。
[xv]同上书,第267页。
[xvi]同上书,第269-270页。 4/4 首页 上一页 2 3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