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的死与大多数人一样变为鬼, 永世不得翻身, 不过在戏中, 她前身既然是蓬莱仙子, 死后又一股怨气直冲云霄, 感动天地,天帝便准许她登仙。道教仪式和斋蘸祈禳是修行所必须遵从的规范,而《长生殿》中也不乏这样的情节。第二十二出《密誓》中,有对杨贵妃在乞巧节时齐备巧筵, 拈香、虔心拜告, 伏祈鉴佑等一系列道教仪式的详述。第二十三出《陷关》中安禄山造反时说的“黄道吉日” 第三十一出《剿寇》中郭子仪发兵前去“扫清群寇, 收复两京”时对“黄道吉日”的强调,都源于民间认为择出的“黄道吉日”可百事吉利、不避凶忌、万事如意。第三十七出《尸解》中的“太阴炼形之术”, 可助尸解上升的“玉液金浆”, 尸解时所谓的“元神入彀”。第三十九出《私祭》中, 在女真观中做了女道士的永新、念奴奠祭杨贵妃的礼仪: 写供养牌位, 焚纸钱和奠品。第四十六出《觅魂》中,有一大段道教的蘸祭、招魂仪式的描写。这个升天入地的整个过程, 包括设法坛、祷祝神灵、行法召魂、作法焚符、飞出元神、遇见天孙,然后经天孙指引后, 寻得玉妃。 在叙写时还用了大量的道教词语。这些都是道教规范 、修行仪式在《长生殿》中的反映。
文化史证明, 任何一种思想体系或信仰体系在形成和不断完善过程中必定会伴随着叙述模式的创造。一般地说, 这种模式往往从粗糙形态走向精致形态, 并且逐步形成自己的特点或个性。具有近两千年历史的道教自然也有自己的叙述模式, 其叙述模式也有其主要的特征,这就是“蕴含道法观念的符号象征” 。换一句话来讲, 道教对于思想的表述往往通过一系列特有符号来进行, 具有象征意味, 必须进行一番琢磨,方能体会其本意。而且,在道教中人看来, 修炼成仙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事,而修炼的方法, 往往又被当作神仙的启迪。一方面, 道教中人希望把神仙修炼法门通过一定的途径阐述出来;另一方面, 道教中人又认为神仙修炼法门是一种“ 天机” 。在教门内部, “ 道不传恶人” ,是被认真执行的信条。于是, 在叙述方式上, 就不能不采取相当隐晦的形式。“ 言在此而意在彼” ,这是道教文献的一个重要语言特色 。
在这一点上,谶讳之学、算命之术可以说是这方面的一个重要特点。第四出《春睡》中这样构思杨贵妃名字的来历:“生有玉环,在于左臂,上隐‘太真’二字”。第十出《疑谶》中所提的“燕市人皆去, 函关马不归。若逢山下鬼, 环上系罗衣。”是由术士(即道士) 李遐周对马嵬坡之变所做的具有暗示性的谶言,而这四句谶言直到三十五出《收京》中才解开玄机。郭子仪评安禄山所谓“面有反相”也是道教中的谶纬之言。第十五出《进果》中, 两个算命瞎子所唱的“住褒城, 走咸京, 细看流年与五星。生和死, 断分明, 一张铁口尽闻名。瞎先生, 真灵圣, 叫一声,赛神仙, 来算命。” 则是道教中的占卜之术。第十六出《舞盘》中有:“紫气东来,瑶池西望,翩翩青鸟庭前降。”“紫气”、“瑶池”、“青鸟”,这都是典型的道教语言,而在这里,它们作为道教符号象征,并不是单纯的写“紫气”、“瑶池”、“青鸟”,而是借它来表现宫殿的那种如梦似幻的气象。在道门中, 各种神仙都与相应的道法精神相联系。从这个角度看, 神仙实际上已成为信仰理念的代号和道法力量的象征。例如,天孙(织女),立刻让人想到七夕,想到她和斗牛宫主(牛郎)的一年一次相会,她是对爱情坚贞的痴情女子形象。再如,《长生殿》说杨贵妃是“蓬莱仙子”,“蓬莱”是仙人居住的,在众人心中是神秘莫测、虚无缥缈的代名词,作者这样构思杨的身世,也给人一种缥缈神秘的遐想了。
总之,《长生殿》从方方面面都浸染着浓厚的道教意味。
二
《长生殿》有深厚浓郁的道教意味,尤其是作品的后半部分中有大量的仙境描写,人、鬼、仙的对话。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就是一部单纯的神仙道化剧,我们并不能将之简单地归入道教文学。
《长生殿》以道教文化作为其创作基础,是有其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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