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摘要:尹丽川的诗歌,总是试图在消解什么,抵触什么,总是以一种逼仄的口吻剥离掉现实的外衣,直指真相。尹丽川的诗歌,浸淫在生活的骨髓里,总是能从稀松平常的生活中提炼出新的想象经验。她以这种剥离姿态,侧身站进时代的光晕里,向着后现代情绪里的那份消解一切意义的终极目的,抛掷手中敏感的飞矢。本文基于文本细读,试图围绕尹丽川的一首诗《妈妈》,对其内容进行几个层面的析解,旨在挖掘这些内容背后的意义。
论文关键词:消解,女性身份,零度写作
面对一首现当代诗歌,我们在进行审美观照的时候,是没有定论可言的。唯一能做的是当一个虔诚的圆通的读者,通过作者所拉扯的个人情绪,透过怒放的诗行,揭示诗歌背后所隐藏的时代指称,圆通的完成一个合格的读者所要找寻的价值,证明其合理性。《妈妈》这首诗,即是这样一首值得我们为之“圆通”的作品:
十三岁时我问
活着为什么你。看你上大学
我上了大学,妈妈
你活着为什么又。你的双眼还睁着
我们很久没说过话。一个女人
怎么会是另一个女人
的妈妈。带着相似的身体
我该做你没做的事么,妈妈
你曾那么地美丽,直到生下了我
自从我认识你,你不再水性杨花
为了另一个女人
你这样做值得么
你成了个空虚的老太太
一把废弃的扇。什么能证明
是你生出了我,妈妈。
当我在回家的路上瞥见
一个老年妇女提着菜篮的背影
妈妈,还有谁比你更陌生⑴
一、女性身份的还原
“母亲”原本只是一个表现伦理关系的称呼,然而,长期以来文学想象赋予了它复杂的、沉重的伦理指称与历史内涵。即使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有着“反叛传统”姿态的女诗人舒婷的诗中,作为个体的母亲形象与祖国形象往往是融为一体的。如,“你以伤痕累累的乳房/喂养了/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⑵
诗人笔下的“母亲”柔弱敏感,如果说这些特征来源于母亲的女性身份与特殊的生命体验,那么诗中的“母亲”所展现出来的伟大、坚忍与慈爱等形象特征,就不能不被归因于,作为个体生命存在的母亲在融入“祖国”这个庞大的意象中后获得新的内涵。在那个个体生存早已融入民族国家的命运的特殊时代,由于沉重的历史负担,诗人往往有着崇高的使命感,即使是在声泪俱下地缅怀逝世的母亲,“让我在人心靠近源泉的地方/为母亲们/立一块朴素的方尖碑”(《献给母亲的方尖碑》),母亲最终还是作为一个集体名词而存在,母亲作为个体的身份从未也很难被真正还原。
而这种还原也许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女诗人翟永明那里才真正开始。诗人从探微女性神秘的生命世界开始,从女性敏感细微的情感出发,创作了一系列篇幅巨大的组诗。可以说翟诗是在用“黑暗意识”这一独特意象系统进行言说,以此取代传统的男权话语方式和窥探方式,用一种沉痛的撕裂的方式剥落附加在“母亲”身上的家国民族与传统道德符号。这是一个充满了对抗与疼痛的消解过程。有人甚至把它称为“中国文化的集体‘弑母’”。无论如何,它为新世纪以来的诗人拼出了一条远为通达的路,使得他们可以用一种更为轻松的姿态面对历史,面对自我。
尹丽川正是新世纪以来新生代诗人的代表,她的这首小诗《妈妈》从标题(称谓的口语化)便昭示了她将在“消解”的路上走的更远、更彻底。
(一)、零度写作方式对“妈妈”的符号意义的消解
不对语言进行任何意象化、交错或变形等艺术化处理,只是把日常口语甚至对话直接导入诗中,或者让日常事物平面呈现,让日常生活场景直观展现在诗中,有人把这种创作称为“零度写作”。零度写作的创作特点是口语化、日常化。尹丽川的诗歌恰当好处的掌控了诗歌写作的温度,精心养护着艺术家精神内部的那种敏感性。她用情绪与想象力,并将它们化作笔画,染上素色,冷静地、一发不可收拾的吐露出来。我们无法感受到诗人的创作冲动与情感倾向,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平常。显然,那种近乎冷漠的距离感,是诗人主体隐退后的留白。
尹丽川曾在谈到她对诗歌创作的看法时说:“朴素、准确、富有节奏、有感而发,就是我对好诗的要求。”“题材无禁忌,诗是自由的。但首先要让人懂,要真切,看不懂的诗,没必要谈。”带有第三代诗人反崇高反唯美创作特色的尹诗,口语化,日常化是她一贯坚持的创作主张。
比如,该诗在一开始就引入一段日常对话:
“十三岁时我问/活着为什么你。看你上大学/我上了大学,妈妈/你活着为什么又,你的双眼还睁着”这是一段我们都会感觉非常熟悉的对话,然而,细细品读之后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同寻常。“我”十三岁时就会发出这样的疑问:“活着为什么你”。接下来母女间的对话,既没有饱含感恩的脉脉温情,又不是欲爱不能的愤恨埋怨。迥异于舒婷的一首相同主题的小诗《呵,母亲》“你苍白的指尖理着我的双鬓/我禁不住象儿时一样/紧紧拉住你的衣襟/呵,母亲”。《妈妈》在用平实近乎冷漠的方式简短完成对话的同时,瞬间消解了“母慈女孝”等传统文学想象所塑造的伦理情感。
如果你曾深陷翟诗“母与女,血与肉一体”撕扯不清的母女关系中无法自拔,“你是我的母亲,我甚至是你的血液在黎明流出的/血泊中使你惊讶地看到你自己,你使我醒来”“没有人知道我是怎样不着边际地爱你,这秘密/来自你的一部分,我的眼睛像两个伤口痛苦地望着你”(《母亲》)⑶,那么所有的复杂与拉扯将在尹诗的几个简单直白的日常生活场景的呈现中轻松化解。
“我们很久没有说过话”这就是母女二人平常相处的状态,没有促膝长谈的温馨贴慰,也没有激烈争吵的冲突,只是安安静静的沉默无语。 1/3 1 2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