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李元吃惊地看着他。
“白虎,”他指指怀里抱着的白色皮子说,“昨晚,它吃了炸子了……”
“什么?”李元的脑子里“嗡”地一下,差点跌倒。他扶住棚柱子,仍不死心地问,“你是说白虎吃了炸子?”
刘和不识相地又说了一遍。
没容他说完,李元就破口大骂:“你这个狗日的。良心叫狗吃了?你的侄子是不是它救下的?你家老大的绵羊是不是它夺回来的?怕怕跳到你家猪圈里吃猪娃子,是不是它赶走的?你把它炸死算你无意,你咋把它的皮都给剥了?你……”
“我、我是想让你剥,你肯定气肚子,我就替你剥了,就这皮子还有用处……”刘和说。
“有用你妈个屁。你还不赶快爬着走还等甚?”
刘和这才知道他把事情越弄越糟。这样做更使他伤心。他父亲和李元是姑表兄弟,他这样骂他,自然不敢吭声,何况又是自己的错。
他还想把狗皮放下,只听李元说;“还不拿走?就这还值俩钱,要不,你不又赔上了?”
吓得他抱着狗皮抱头鼠窜而去。
本来他还想煮狗肉吃。但一看三叔这阵势,吓得他将准备开膛的白虎尸体囫囵扛到后渠里,跟黄豹埋在一起。
李元一家中午都没吃饭,他们想起白虎的种种好处,觉得它比人都好。妻子哭得眼睛都红肿了,洋洋甚至要找刘和拼命去,他理智地制止住了:两家是近亲,何况他又是无意的呢?
然而,刘和并没有舍得将白虎的皮一块埋了,而是做成狗皮褥子让他爷爷铺了。
他爷爷一觉醒来,摸着毛茸茸、暖烘烘的白虎的皮毛喃喃自语道:
“这狗皮褥子就是暖和,这狗皮褥子就是暖和……”
后记
许多年过去了……
小三子长大了,成了成年人,每年到小庙里献猪祈祷成了他的必修功课。他是那样虔诚,那样执着,感谢上苍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直到“文革”毁了庙使他失去了祷告的场所才罢。而那张用白虎的皮做成的狗皮褥子,在刘和的爷爷和父亲相继去世后,又转归到他的名下,铺到他的身底,因为他也老了,患有腰腿痛病,需要狗皮暖和腰腿。
黑叫也老了,它老态龙钟,叫声嘶哑,但它仍一如既往地叫着,它是狺狺犬界的歌唱家。它永远是那样快活、安逸,无忧无虑。既没有象黄豹那样与兽发生纠葛,结上怨仇而死于非命,也没有象白虎那样与人发生那么多恩恩怨怨,难分难解的事情而皮肉分离,而是整日介吃了叫叫了睡睡了吃吃了睡睡了叫……
直到有一天,它叫不行了,吃不行了,连睡都睡不行了,便安静而平安地离开了人的世界,也是犬的世界……
它的皮太老了,毛也几乎掉光了,不暖和,没有用,因而,没有人剥它的皮;它的肉也太老了,坚硬干枯,嚼不动,不能吃,因而,没有人吃它的肉。
因而,所以,它被完完整整地掩埋了。
在李家庄,在狺狺犬界,它是唯一的一条寿终正寝的可爱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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