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主义的思辨哲学被推倒在地,理性主义美学也随之崩溃。丑便冠冕堂皇地走进审美领域,而不是作为提高美的衬托物被接纳到艺术中。
尽管从20世纪初开始,中国的教育传授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辩证法思想,但是,当代人们的行为和言语表现有着深深地非理性印记,以同样的眼光看待二元对立的两个方面,不再将美和理性作为一种真理来追求,在这方面特征最突出的就是垃圾派。
垃圾派由皮旦创立,后有徐乡愁、管党生、余毒等二十多人的追随。垃圾派有三条原则:第一原则是还原、向下,非灵、非肉;第二原则是离合、反常,无体、无用;第三原则是粗糙、放浪,方死、方生。
理性主义在各个领域坍塌,以人为本位的观念必然改变,正如福柯所说,人不再处于世界的中心。在技术和思想的双重压迫下,社会和人都异化为病态,这种病态使人像体验物品一样去体验自己和外在世界,感觉不到自己是世界的主宰。人感觉自己丧失了思想和理性,在社会上,不过是等同于一台机床、一辆车或者更为人所嗤的东西。
徐乡愁将垃圾派的理论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我不得好死》:
我永远不得好死
出门被车子撞
游泳遭遇海啸
第一次坐飞机就流行空难
中了五百万心梗
抢银行被当场抓获
我策动诗歌起义
差点满门抄斩
我跟警察巷战
终于暴死在街头
我的瞳孔渐渐的大起来了
世界渐渐的小下去了
没有人来给我收尸
你们千万不要把我埋了
最好把我的尸体吊起来
像死猪一样地吊在
城门的上空示众
过路的群众快来看
背背篓的提篮子的不要挤
中小学生都来看
法制教育从娃娃抓起
朝廷的钦犯们也来看
看完了也不要收尸
我还没有死够
人们一直接受着人是最高等、最智慧的动物,是世界的主宰,人代表着理性和美好的教育。当人努力地生活,但追求不到理性所说的真理后,便发现了人在自己创造的世界中是多么无能为力。徐乡愁另有《我的垃圾人生》《屎的奉献》《人是造粪的机器》《你们把我干掉算了》《我的良心被狗吃了》等诗歌,仅从题目就表现出对人生价值的否定,生活就是垃圾的倾向。
垃圾派的思想,把各种世界观融合一起,仿佛它的本源就是捡起西方现代哲学倒掉的各种垃圾。在反崇高、反理性之后,他们也在思考生死存亡。如徐乡愁《我不得好死》《我的良心被狗吃了》,皮旦《解剖课》,余毒的《本人已死,有事烧纸》等诗歌表现出对死亡的无所畏惧,对其持赞赏和调侃的态度,精辟地诠释了垃圾派的第三条原则,方死方生,看淡生死存亡,这充满了存在主义的倾向。
人们关注近两年韩国艺人频频自杀的新闻,殊不知,中国的20世纪90年代初,文人相继自杀也曾让不少人追问:“生命有何价值?”这一时期,北方诗坛复苏不久,却没有得到社会的支持。诗人们不再为国家受欺凌而愤然,不再为衣食不济而担忧,精神世界因外在物质的充足而变得空虚。柏拉图认为诗歌源于灵感和迷狂,诗人受诗神附体陷入迷狂状态,而迷狂往往使他们的精神陷入混乱,感性压倒理性。他们努力找寻世界的先在本质与真理、人生的意义与价值,他们热情地探索理性、崇高;他们祈盼在物欲横流的工业社会中营造诗的原始世界。当理想达不到时,他们唯有以牺牲悲剧成就其崇高和伟大。
同样的情况下,当代诗人却寻找到了最适合这个社会的表达方式。海德格尔说生活充满了畏和惧,人最大的畏惧就是面对死亡。对死亡的畏惧使人逃避到日常生活中去,越是畏死的人,越是沉沦于日常生活。所以,人必须本真的向死而在,不要等到死亡来临时才思考死亡,要先行到死中去。直面死亡,才能使人从沉沦中醒来,筹划自己的人生。
垃圾派正是秉承这种思想,摆脱迷狂,以狂热的态度超脱于生死之外。现代诗人的观念是为海子、顾城等诗人、也为自己寻求的一条生路。那个时代的诗人追求崇高、真理,现代诗人的看法是世界没有崇高和真理,不用去努力追求,当然也不用因为达不到目标,失去对生命的眷念。海德格尔“先行到死中去”的观点,两代人以不同的方式去实践了,海子他们认为牺牲的伟大的,最彻底地到死中去就是肉体的消逝,而当代诗人认为生命就是无意义,牺牲更是毫无意义,所以他们的方式是鄙视死亡,用语言来消解对死亡的畏惧。后者无疑是聪明的或者说是狡猾的。
在垃圾派或相似派别的作家心里,他们宁愿要一个暂时的、可错的生活,也不要一个绝对的,永恒的真理。所谓的真理,是虚幻的,它欺骗着人类向着一个虚无的东西努力并失败,等着下一代人、下下一代人继续徒劳无功。他们不去追求一个信念,人的生活实践、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真理。古代人没有与电有关的一切东西,对现代人来讲,简直生不如死,难道说古代的人离真理比我们远吗?不是。他们的梦想就止于此,比起现代人天马行空的欲望和幻想,他们比现代人幸福多了。
四、生存论
有些现代人实在受累于这种欲望,不再假设和追求世界有先在的本质,要使人拥有最适合现实社会的思想,便要消解思想的确定性、反叛意义的崇高性、否定客观的真理。 3/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