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风·击鼓》中,诗人被迫参加伐郑,“不我以归”的痛苦使诗人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忧伤。而“于磋阔兮,不我活兮!于磋询兮,不我信兮”的怒号是发自征人内心深处的声音。方玉润《诗经原始》中的解释:“然细玩诗意,乃戍卒磋怨之辞,非军行劳苦之诗······久而不归,故至嗟怨,发为诗歌。始序南行之故,继写久留懈散之形,因而追忆室家叙别之盟。言此行虽远而苦,然不久当归,尚堪与子共期偕老,以乐承平。不以诸军悉回,我独久戍不归。······今竟不能生还也。”’诗中沉潜着的浓浓忧伤,读之令人低回无限!“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深情之言成为千古情语之典范。姜亚林在其博士论文《诗经战争诗研究》一文中指出“出征时幸福的场景以及当时的誓言都成为永恒,定格在出征将士的心中。”可谓中的之解。
无论在“杨柳依依”的春日,还是在“雨雪霏霏”的秋天,无论在“一月三捷”的沙场,还是在“行道迟迟”的归途中,诗人心中拂不去的是那深沉的怀归与思乡之情,使战争诗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和一缕暖暖的温情。战争诗这一怀归主题在后世的战争文学中不断复现,成了中国战争文学永恒的主题。
三、闺怨主题
“三百篇,里巷歌谣,思妇劳人之吟咏居其半。”,而《诗经》战争诗闺中思妇之叹则显得格外温婉哀伤。《白虎通征伐》云:“古者师出不逾时者,为怨思也。天道一时生,一时养。人者,天之贵物也。逾时则内有怨女,外有旷夫。”外有征夫,内有怨女,自古而然,然惟《诗经》表现得尤为贴近人心而已。较之《诗经》,唐人高适“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王昌龄之“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陈陶“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等诗句虽写得精致工整却多了文人的色彩,与《诗经》之战争诗相比,读起来在情感的体验上似乎有点淡淡的陌生感。
《诗经》中与战争题材相关的诗歌在表现闺怨主题时,有对面着笔和正面抒写两种表达方式。所谓对面着笔即是从对方落墨,诗人悬想闺中妻子思念丈夫的情状来表达相思之苦,诗人用此法将闺中思妇忧伤而细腻的心曲一一展现出来。《小雅·出车》中,诗人采用对面着笔法,在外之久的诗人焦虑的不是自己艰苦的处境,而是闺中妻子对自己处境的焦心,所以,诗人为之悄然动容,神驰千里,不言自己如何思念之苦,而是直写“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这几句刻画了一位忧心忡忡的思妇形象,诗从彼岸飞来,使诗歌呈现出浓郁的闺怨主题。无独有偶,《豳风·东山》之“鹤鸣于侄,妇叹于室。洒扫弯窒,我征聿至”的情感模式与《小雅·出车》有异曲同工之妙,诗歌在妻子温情的思念中突出闺怨主题,尤能动人。这种曲尽人情之妙的抒情手法,不仅使诗歌情感细腻温婉,而且给读者以更广阔的想象空间和更多的回味,也使诗歌获得了更高的艺术成就。同时,在这种不胜温情中也淡化了诗人因战争而产生的强烈的怨恨,或者,当诗人意识到诗歌关涉的是在关于王事的战争事件,所以,刻意将个人的怨恨作此转化而淡化,这其实也是消解个体痛苦的一种曲折之法,但这样的消解方式却加深了诗歌的悲剧意味,温润和雅的语言下沉潜着深层次的人生悲剧,这正是《诗经》战争诗闺怨主题独特的情感特质,它赋予了《诗经》战争诗悲剧的意蕴,此类作品也可归入所谓“悲剧性的作品”,有学者把《诗经》的悲剧性作品在其风格方面称为“和雅之悲”,堪为独见。“《诗经》悲剧性作品早在两千多年前把悲剧冲突放在心灵层次上展开,这是中华民族的悲剧精神比较成熟的表现。从《诗经》开始,中国的悲剧观念主要就显示出这种内悲外和的特色,也即是所谓的‘和雅之悲’。”这种对面着笔的手法使诗歌收到了由此及彼,以一当十的艺术效果,对后世诗歌的创作影响深远,唐代诗人王昌龄的《青楼曲》:“白马金鞍从武皇,旌旗十万宿长杨。 3/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