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姆所论述的“误读”理论是在强者诗人之间展开的,是势均力敌的强者之间的斗争,是父亲和儿子作为强大的对手互相展开的斗争,犹如拉伊俄斯和俄狄浦斯相逢在十字路口。对于“新人”来说,前辈的诗作是必要的参考,他们缺乏创作经验与生活的感悟,在一段时期内,必要追寻着前人的足迹前进摸索。前人已具有的创作经验可以被完全吸收,但也伴随着影响的焦虑。“新人”要大胆创新,避开前辈创作的影子,大胆质疑,探索前人所创作的不同可能性,提出多种可能的“误读”。这样,“新人”才能创作出真正属于自己的,具有自己独特个性的诗作,才会成为强者诗人中的一员。普通的读者是否也能够通过“误读”而成为强者诗人呢?诗人既不是理想的读者,也不是普通的读者。读者可以读懂很多作家的诗,诗中的强者只能读懂自己的诗。真正的诗人只愿意在自己的诗上下功夫,他不会去深究其他诗人的诗。读者可以接受很多不同作家的诗,不论读懂与否,读者都能够去读。他们接受的诗歌可以数量很多,但不一定篇篇精确。他们读诗是为了读而读,或是作为消遣,而诗人读诗是为了作诗而读诗。诗人,不论是“新人”也好,“诗中的强者”也好,他们是有一定的创作经验的。不管这经验是继承的也好,还是自己创造的也好。读者还只停留在读的层面,能成为诗人的,已经在作的层面了。因此,布鲁姆的“误读”理论只是在诗中的强者之间展开的,是强者之间相互“误读”才能创作出独具个性的世代流传的不朽诗篇。
“误读”也不是任何诗人都能够准确把握的,它要求诗人应具有丰富的想象力,也包括创作诗歌时没有严格的特定的目标的一切可能动机。诗人需要相当强烈的激情,把一切想象的可能都启动起来,发掘不曾被其他诗人所注意到的独特之处,再将这些独特之处进行升华,注入作者自己的个性,创作出的诗篇才是具有价值的不朽佳篇。具备这些素质的诗人就是诗人中的强者,这些强者才能创作出与众不同、新颖独特的诗歌作品。换句话说,有丰富想象力的诗人会自觉不自觉地“误读”前辈的诗作,那么这样的诗人也将会有一天成为被“误读”的对象。不管是“误读”他人的作品,还是成为他人“误读”的对象,“误读”都成为了强者诗人不断成长的阶梯,促使诗人不断创新,创作出越来越多的优秀作品。“误读”成为了创新的另一种解释,具备“克里纳门”素质的诗人也就是能够创新的诗人,也只有这样的诗人才能被后人所推崇。
但要强调一点,即使是最强劲的诗人一开始也是弱者,他们刚起步时是憧憬未来的,而不是缅怀过去。诗人必须超越自然的或给定的人,只有超越了他,我们的想象力才不会收缩。但是超越了他所在的那种状态,他对于我们的影响会产生压抑感。“误读”的过程也是挑战心理压力的过程。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心理承受力,而是哀叹我们已经活不下去了,那“遮护天使”就吓走了我们的创造性潜质。“遮护天使”是《影响的焦虑》这本书的象征。在《创世纪》里,他是上帝的天使;在《以西亚书》中,他是泰尔王子;在布莱克笔下,他是堕落的撒尔墨斯,密尔顿的幽灵。在《影响的焦虑》中,作者没有以任何名称称呼他,“因为焦虑堵塞着人们的创造性,他们还没有能为他最后定名。他是一种使人们成为受害者而不是诗人的东西,是演绎性和隐晦的连续性的魔鬼,是一位将作品化为圣经的伪诠释家”[6]。但他并不能扼杀想象力,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扼杀想象力。“但是天使仅仅是遮护而已,他只是看上去在挡路。除了‘遮掩’之外,他干不了别的什么。但是,斯芬克斯确是挡在路上的,是必须要清除掉的。当任何一位强者诗人开始踏上探索之路时,解开斯芬克斯之迷的俄底浦斯也就附在了他的身上。在诗歌领域里具有极大讽刺意味的是:强者诗人能完成比较伟大的事业,却不能从事比较渺小的事情”[7]。不论是强者诗人还是普通读者,都要冲破“遮护天使”的阻挠,放开眼界,大胆想象,坚持不懈,至死不悔。“误读”的道路也不是一路平坦的,必须克服重重心理压力才能够达到理想的效果。
真正诗的影响是强者诗人与强者诗人之间的争斗和较量,真正诗的创新是通过“误读”的方式进行的。布鲁姆的“误读”理论的提出,是对传统文学观念的挑战,表明了他自己的独特新颖的诗歌史观:诗歌的历史是后人对前人误读的历史,这种新诗学将改变传统的诗学史观念,并提供一种切实可行的诗评方法和诗评类型。诗歌发展史表明,单独的诗和诗人并不存在,任何新诗的产生都基于对前人诗作的误读和修正。“误读”是诗歌创新的源泉,是强者诗人诞生的土壤。
【注释】
【1】 陶东风:《文学理论基本问题》,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1月第3版第218页。
【2】【3】【4】【5】【6】【7】引文均出自布鲁姆:《影响的焦虑》,徐文博译,三联书店
出版1989年6月第1版第3页、第4页、第13页、第9页、第36页、第37页。
【参考文献】
[1] 陶东风:《文学理论基本问题》,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1月第3版
[2] 布鲁姆:《影响的焦虑》,徐文博译,三联书店出版1989年6月第1版
2/2 首页 上一页 1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