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个性是望日莲娇中带嗔，不失晚辈的身份；一丈青大娘泼中有辣，显出她在家中的地位；何大学问虽然声如虎啸，但色厉内荏，硬中有软。语言不多，尽传人物当时的情态，加起来，三个人一共说了十一句话，平均每人不到四句，每句话最长没有超过十五字。这在现代语言当中，算得上是很简练的了。
语言特色之二，是比兴手法运用的恰到好处。如《瓜棚柳巷》中的那个少女柳叶眉，她在夜晚习武，堤上小憩，寂静之中央求吴钩吹个好听的曲子，但她不知道用什么术语来表达怎么个好听法，而是从自己的实际感受出发，一连打了好几个比方，说“要酸酸儿的，甜甜儿的，凉凉儿的”，使人听了不仅觉得有趣，而且生动地展示出一个少女美丽率真的情怀。后来，她怀疑花三春似乎不愿嫁给吴钩，又愤愤地说：“野鸭子伴着天鹅飞，你还觉得不够本儿呀？”言虽粗犷，却不无诗情。类似这样的比兴手法运用很多，而且很贴切，符合人物的身份性格特征。花三春的语言则是另一种格调和意味，她虽能言善语，伶牙利齿，却因气质不同，往往显出俗气。她对柳叶眉说：“小姑奶奶，侄女儿我是顶花的黄瓜带花的藕，红籽红壤的女儿身，您把我许配给什么样儿的人？郎材女貌，旗鼓相当，我跟他去；猪不吃狗不啃的劣货，一根麻绳歪脖儿树，我宁可当吊死鬼，也不窝心一辈子。”这些比兴出自花三春之口，听了叫人觉得有点肉麻，却活脱脱写出了她的野性泼辣，符合人物身份。由此可见，善用比兴，不仅可以增添作品的生活气息，环境色彩，也可以点染人物的个性特征。
夸张手法的使用，是刘绍棠作品语言的另一特色。作家在叙述事件和描摹人物时，常常对生活真实形象进行夸大和强化，使他的作品具有蓬勃的浪漫气息和传奇色彩。艺术是需要夸张的。合情合理的夸张，可以提高真实形象的美感力量。如《蒲柳人家》写吉老秤“已经五十几岁，可是身体硬实得一座丰碑；从口外赶来的儿马蛋子，一蹶子踢到他的胸脯上，就像被跳蚤弹了一下。”这就是夸张。作家先用“石碑”这一形象来夸张吉老秤的“硬实”，再通过儿马蛋子踢他胸脯不觉得痛，只“像被跳蚤弹了一下”来加以强化，这样，吉老秤的“硬实”形象的感人力量就得到提高，因而更显得可钦可佩。接下去，作家描述道：“他的手艺高超，远近闻名，却只能混个半饥半饱，用他的话说，一辈子没撑着过。他脾气暴，不娶家小，不信鬼神，只好喝烈酒，闻鼻烟；喝醉了就睡觉，扯起酣声像打雷，打起喷嚏像放炮。”经过这样进一步的夸张，一个硬实，手艺出众而又鲁莽的老人，就跃然立到了我们的面前。
当然，我们这样说，并不意味着作家所有的夸张都很适度，一点过分的地方也没有。无节制的夸张，离开生活真实的制约，夸张也会走向反面。鲁迅就不止一次提醒过艺术家：艺术是需要夸张的，但夸张透了，反变成空虚。刘绍棠的作品中，由于夸张过度，小有失误的地方也不是没有。《蒲柳人家》第一章写一丈青大娘同几个赤身裸体的纤夫骂架，作家为了突出她的力气大，做了夸张的描写就有所失度。细细寻味起来，作家是否多少沾上了评书里头那种为了取悦听众，不惜为夸张而去“夸张”的习气呢？
当然，这是“瑕不掩瑜”。整个地看，刘绍棠的“运河文学”还是极富创作个性的，因而不能不说是独树一帜的。他没有像其他有些作家那样，把自己的目光转到吸取西方文学的“精华”上面去，而是立足乡土，立足京东北运河平原，在民族化的道路上阔步前进。这是难能可贵的，其意义又在于：他激发人们热爱乡土，改造乡土，并为之勇敢献身。
参考文献 ：
[1]崔志远：《刘绍棠“运河文学”的语言风格》，《文艺理论与批评》，1994年第2期。
[2]刘绍棠 ：《〈蒲柳人家〉二三事》。
[3]栾保俊：《民族文化在刘绍棠作品中的积淀》，《文艺理论与批评》，1996年第2期。 2/2 首页 上一页 1 2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