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境遇中,有着许许多多的漏斗户在生存的底线挣扎。高晓声在《“漏斗户”主》的结尾深情地写道:陈奂生“有权第一个称粮”,
“他心头的冰块一下子完全消融了,泪水注满了眼眶,溢了出来,像甘露一样滋润了那副长久干枯的脸容,放射出光泽来。当他拭着泪水难为情地朝大家微笑时,他看到许多人的眼睛都润湿了,于是他不再克制,纵情任眼泪像瀑布般直泻而出。”
二、物质改善后的精神追求
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农民的物质生活有了很大改善,陈奂生囤里有米,橱里有衣,肚里吃得饱,身上穿得新,身上有了肉,脸上有了笑,无忧无虑,满意透了,也有了空闲上城卖油绳。在物质生活改善之后,陈奂生渴望精神生活,“哪里有听的,他爱去听,哪里有演的,他爱去看,没听没看,他就觉得没趣。”[4]但是,长期精神生活的贫乏,形成了陈奂生口词笨拙的短处,“讲起话来无非是‘小时侯娘常打我的屁股,爹倒不凶’,‘也上了四年学,早忘光了’,‘三九年大旱,断了河底,大家提鱼吃’、‘四九年改朝换代,共产党打败了国民党’。‘成亲以后,养了一个儿子、一个小女’……索然无味,等于不说。……有人问:‘本大队你最佩服哪一个?’,他忍不住说:‘陆龙飞最狠。’人家问:‘一个说书的,狠什么?’他说:‘就为能说书,我佩服他一张嘴。’”[5]作为一个没有文化的底层农民,陈奂生自然不可能向往某种更加丰富和文明的精神生活,他只希望自己“要是能碰到一件大家都不曾经过的事情,讲给大家听听就好了,就神气了”。他和县委书记吴楚的巧遇恰好给了他这一资本。
在《陈奂生上城》中,他在病中被路过的县委书记送到招待所,第二天结帐时大吃一惊。对刚摆脱饥饿的的他来说,五元钱并不是小数目。作者对陈奂生付出房钱前后的心理变化作了细致的开掘。
在付出五元钱之前,陈奂生是那么的自卑、纯朴,他发现自己住在那么好的房间里,感到了父母官的关怀,心理暖洋洋的,眼泪热辣辣的,盖着里外三层新的绸被子,不自觉地缩成一团,怕自己的脚弄脏了被子,下了床把鞋子拎在手里怕把地板弄脏,连沙发椅子也不敢坐,怕坐了沙发,面反弹不起来。在付出了五元钱之后,则展示了他精神世界的另一个侧面,因为高付出使心理失去了平衡而成为一个对公共财产带有某种破坏欲的人。一种损人不利己的心理便发作起来,他先不怕弄脏地板,继而又故意立直身子重重地往弹簧太师椅上坐了下去三次,“管它,坐瘪了不关我事,出了五元钱呢!”见沙发竟然没有瘪,才相信是个好家伙。转而,又找床上用品出气,他原来没有想到洗脸和擦嘴,后来就用提花枕巾干擦了一阵,然后,鞋也不脱,就钻进被卧睡了,他想“这一次再也不怕弄脏了什么,他出了五元钱呢!——即使房间弄成了猪圈也不值。”他本打算睡到十二点走,不然不合算。在距十二点还差几个钟头时,他肚子饿了,再呆下去,怕没有粮票,饿得走不动又要睡上一夜,不得已只好忍痛出了招待所。
出了招待所之后,陈奂生的心理又从破坏欲的发泄转变成自我安慰:花了五元钱住高级招待所,虽然使他在物质上受到了很大损失,但却使他的精神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小说结尾写到:
他想到此趟上城,有此一番动人的经历,这五块钱化得值透。他总算有点自豪的东西可以讲讲了。试问,全大队的干部、社员,有谁坐过吴书记的汽车?有谁住过五元钱一夜的高级房间?他可要讲给大家听听,看谁还能说他没有什么讲的!看谁还能说他没见过世面了看谁还能瞧不起他,唔!……他精神陡增,顿时好像高大了许多。……哈,人总有得意的时候,他仅仅化了五块钱就买到了精神的满足,真是拾到了非常的便宜货,他愉快地划着快步,像一阵清风荡到了家门。
果然,从此以后,陈奂生的身份显著提高了,不但村上的人要听他讲,连大队干部对他的态度也友好得多,而且,上街的时候,背后也常有人指点着他告诉别人说:“他坐过吴书记的汽车。”或者“他住过五元钱一天的高级房间。”……公社农机厂的采购员有一次碰着他,也拍拍他的肩胛说:“我就没有那个运气,三天两头住招待所,也住不进那样的房间。代写硕士论文”
从此,陈奂生一直很神气,做起事来,更比以前有劲得多了。
2/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