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妓女,妻妾等人物的生活书写是苏童的《红粉》、《妻妾成群》系列小说题材的选择。《红粉》是关于两个妓女秋仪和小萼在新中国解放后的生活故事:秋仪在奔向社会主义新生活的途中弃车逃跑,自动放弃了再生为人的大好机会;小萼虽然被迫接受了社会主义改造,但并没有从内心接受,并没有真正脱胎换骨,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社会主义劳动者,她仍旧对过去的妓女生活充满了眷念和不舍。在秋仪和小萼身上,被正史记载的无比成功的社会主义改造不但没有取得什么胜利,反而受到了质疑和嘲弄,传统历史所宣传的社会主义改造的价值和贡献在这里荡然无存,灰飞烟灭。而《妻妾成群》则是将正史中不见踪迹的小妾,姨太太们推上了历史的舞台。四太太颂莲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学生没有投身时代大革命或者改造社会现实的理想,却一心只想着如何讨老爷陈佐千的欢心,或者想要和大少爷的同学发生某种暧昧故事。苏童还在《罂粟之家》中描写了一个农民革命者陈茂,他是一个“干遍了枫杨树女人”的淫荡之徒,他认为干革命和干女人都是一个意思,但就这样一个十足的无赖却还被工作组长称为最为自觉的农民革命者。
在历代小说的人物谱系中,传统历史小说中长期牢牢占据历史前台的帝王将相、英雄豪杰悄然谢幕,随之而去的还有他们那深邃广博的思想、高大威猛的形象、豪爽果敢的言行、叱咤风云的经历。被改写的“英雄”和卑微的边缘人物粉墨登场,他们吃喝拉撒的生活、卑劣委琐的心态、暴力阴毒的行径、逃无可逃的宿命成为作家们津津乐道的兴趣所在。即便是写英雄,也是通过对政事中英雄人物的重写,呈现出一个完全不同的英雄形象:他们成为英雄并非自始至终、自觉自愿的努力为英雄的理想奋斗而得,大都根本毫无理想可言,成为英雄有时是历史强行给予的,有时是歪打正着无意撞上的,英雄人物再也不是一个崇高,伟大的形象,他们很一般,甚至比普通人更龌龊,更粗鄙。历史就是由这样一些浑浑噩噩、蝇蝇苟苟的群氓所组构,曾经辉耀其上的神圣星光从此黯然失色。新历史小说家正是通过书写这些被正史忽略,排斥,遮蔽的小人物或改写正史中的英雄人物,通过由这些流氓土匪妓女小妾们组成的小故事,展现了一片新的历史面貌,这些微缩场景阻断了大历史的连续之流,让读者在野史逸事的边缘反思正统历史的书写。新历史小说家们正是通过塑造如同陈茂、秀米、白嘉轩、黑娃、秋仪、孙屎根等这一类的有着普通人所拥有的劣根和共性的“英雄”人物或边缘人物,描写平面化、碎片化的生活历史,拉近了英雄与普罗大众的距离,揭开了英雄身上的神秘面纱,瓦解了历史因果律和历史大连续的必然性,达到了为历史“解压”,“祛魅”的效果(陈晓明,《表意的焦虑--历史祛魅与当代文学变革》),由此而表达了他们的新历史观——历史是现在与过去的对话(英国历史学家卡尔语),或者说“历史是一个延伸的文本,文本是一段压缩的历史。历史和文本构成生活世界的一个隐喻。文本是历史的文本,也是历时与共时统一的文本。” 2/2 首页 上一页 1 2 |